【平權公投記事】 戰略思維與戰術嘗試

昨晚公投三題主文公布後，引起最多討論的是第三題（一男一女立專法）。有看到同溫層內一些朋友，對第三題覺得很焦慮。怕會冒犯對這個議題毫無認識的人；覺得水準不夠高；變得跟對方一樣等等。

行動小組在提出主文前，確實對此經歷了很長的討論。我們知道，第三題的策略，一定會被質疑「戲謔、冒犯」。我們並不是沒想過，也試著提出行動小組的說明。

行動小組每個人的看法和理由都不一樣。如果您還沒有被行動小組的說明說服，我願非常誠實地分享我個人說服自己的理路。

這是一場退無可退的戰役

按照現今的局勢以及法律規定，除非下福盟自行放棄或發生重大意外連署失敗，台灣注定在11/24日面對一場反同公投。

對手佈局已久、軍容壯盛。而被迫進入戰場的同志，有絕對不能輸的壓力。

我們必須採取一切可以採行的手段、團結所有能夠團結的力量，贏下這場仗。這是我們的權利，也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義務。

這是一場改變政治文化的運動

同時，這場仗，也不是只有同志的事。

反同公投對台灣的民主憲政是極為嚴厲的考驗。也考驗著公民社會主張改革者能否有足夠的意志、力量及戰術面對保守勢力的反撲。

我想要發起的，是一場徹底改變台灣政治文化的行動。這是一場「群眾力量，共同解鎖」的行動。我們有共同的戰略目標，而在每一個階段，都由群眾的反應對行動小組的戰術做出最真實的評價。

這是一場由行動小組與群眾同行的運動。最具體的落實，就是採取「共同解鎖」的模式，一步步向目標推進。

第一階段徵求2000人報名響應，解鎖後，行動小組負責提出下一步提案。提案後，徵求2000人連署，解鎖後，行動小組負責讓提案通過中選會審核。接下來的每個階段，行動小組都會設定分階段具體目標，由群眾決定是否響應，一起解鎖，由群眾決定這個運動前進的方向。

「想要改變嗎？大家一起拚！」這就是我想要的新政治文化。行動小組是一群公民自發性的任務編組。我們不是常態設立的團體，我們是因應群眾的需求而存在。

群眾支持，我們就全心全力前進；群眾不支持，我們絕不戀棧，直接退場，將資源集中到群眾想要的方向。

我們誠實地向群眾交代行動小組的想法；而群眾透過行動，給予最真實的回饋。這場運動，不只將改變同志們的命運，還要透過運動模式的革新，改變台灣人「已願他力」的壞習慣。讓每個台灣人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。

平權公投的戰略目標

發起平權公投，第一個目標，是正向展現平權陣營的集結能量。透過連署的「速度、數量」，不用等到投票那一天，我們就可以在過程中非常務實地向政府展現，平權陣營不只有人，也有票。

例如，第一階段的六萬多人報名，我們就可以彙整出全國各選區有多少挺平權的「超積極」選民（在36小時內立刻響應），就可以有最直接對反同政客施壓的依據。這在「公投綁大選」的現實環境下，可以滾動出一股新能量，影響立法進程。

第二個目標，就是透過平權公投連署、擺攤、宣講所滾動的能量，連帶衝高「反同公投的不同意票」。

公投主文的戰術設定

在上述兩個戰略目標下，每個步驟都必須有清醒的戰術設定。

在此，我將誠實交代我個人對三道公投題目的戰術定位：

第一題和第二題，是針對下福盟提案的核心關懷；第三題，則是在戰場上為核心關懷拉開空間的助攻題。

第一題（同婚入民法）：直接處理反同公投第一、二題框限「同性伴侶只能用專法」的問題。

第二題（性平教育內涵入法）：直接處理反同公投第三題破壞性平教育的問題。

第三題（一男一女增訂專法）：

反同的提案，是要「同性伴侶限用專法」。而我方的第三個提案，是要「一男一女增訂專法」。

相較之下，我們的題意還給一男一女保留了民法的空間（雙軌制）。而這題的戰術角色，是「以毒攻毒、以戰止戰」的催化劑。

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的理路

美國社運組織者、街頭運動戰術大師Saul Alinsky在《叛道》的「戰術」章節，曾提到成功的戰術必須試著「盡可能超出對手的經驗範圍」以及「逼迫對手遵照他們自己訂的規則行事」。

很多人誤以為第三題只有搞笑、惡搞的功能，因此皺起眉頭。

但實質上，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的戰術功能，不僅於此。其具備「街頭抗爭的替代方案」「反專法的論述武器」以及「逼迫中選會揭露公投審查標準」三項功能。分述如下：

街頭抗爭的替代方案

被迫進入公投戰場，非贏不可。不管是平權公投、還是「對反同公投投下不同意票」，同樣都需要在11/24催出「至少五百萬票」。所以，一定要走出同溫層，一定要讓更廣泛的社會大眾開始討論。

相較其他藍綠對立的選舉議題，同婚議題由於兩面不討好，主要政黨都避談，因此社會關注度其實非常小。

此時需要帶起更廣泛的討論，盡量讓所有的核心支持者都能被捲動，進而把能量推到同溫層外。

一般的運動是採取街頭抗爭，吸引關注。但街頭抗爭要錢、要籌備時間。而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的提案，就是街頭抗爭的替代方案。

在公投戰場上一個沒禮貌的提案，可以帶起上千人遊行抗爭等級的關注度與討論度，助攻戰略核心的「同婚入民法」和「性平教育內涵入法」。

另外，面對反同的種種行徑，挺同的一方確實是有些情緒的。有個較為尖銳的提案，可以把這些情緒鎖在一定的範圍內，可以避免對反同人身／智力的攻擊。例如，在反同方的刺激下，有些人會以激烈的言語羞辱對方。但現在我們可以用平和的方式，建議對方以神聖婚姻專法來解決問題。

當然，有人會怕，這樣的做法會得罪人、太戲謔。但是，

別人說抗爭者沒禮貌、妨礙交通、給社會觀感不好的時候，我們懂得那是為了爭取社會關注不得不為的手段，我們懂得請對方考量抗爭者是如何地無路可退；我們懂得請對方關注抗爭者的核心訴求。

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的題目，正是「在公投戰場上的抗爭手段」。

如果因為害怕「有人會不喜歡妨礙交通」而不上街頭抗爭，就是落入權力者的邏輯。如果明明是有效的手段，卻因為想要維持自身的純淨度與道德形象，而怯於採用，那是行動者的失職。

佔領馬路，妨礙交通，罵髒話，我們很抱歉。但我們誠摯希望，您能看看我們核心的訴求。

刺穿反同者的偽善面具，推廣「反專法」的利器

「同婚為什麼不該用專法」的道理，在同溫層內都不見得人人懂，出了同溫層外，更難解釋。

尤其是反同者大量運用「專法更有保障」「相互尊重」等說詞，最能成功唬弄第一次接觸議題的善良民眾。甚至連部分政客都是這種論調。

此時，第三題的一男一女婚姻專法，就是一張檢驗雙重標準的最佳試紙。

若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能進入第二階段連署，當別人質疑我們的提案，雙方就直接形成「專法不是好東西」的共識，請對方務必、務必要承諾，在11/24日走進投票所，對「同婚專法公投」堅定投下「不同意」。沒去投不同意就是作秀！

若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獲得30萬連署進入投票，將來有政客說「有幾百萬人公投贊成同婚立專法，所以要用專法」時，也請他同時回答，也有很多人贊同一男一女立專法，為何就不用從善如流？屆時，政客解釋為何不能一男一女立專法的說詞，都將成為反對同性伴侶立專法的利器。

逼迫中選會揭露公投審查標準

這次反同公投，中選會蒙受很大批評。我認為，中選會在法律上犯的最大錯誤有二：

1.面對有違憲疑慮的提案，並未依法職權聲請釋憲，就直接開綠燈。

2.「形式審查」和「實質審查」的界線不清。雖然嘴上說中選會只能形式審查，但事後中選會主委在國會親自承認，已經對反同提案進行實質審查。換言之，中選會是認為反同提案合憲，才放行。

而「一男一女另立專法」的提案，將可以有效檢證中選會是否有審核標準不明的問題。

未來進入中選會審查階段，我們會時時比較中選會對此兩提案的作為差異。第一，可檢驗中選會到底是只做形式審查？還是有在實質審查？第二，如果有實質審查，為何違憲疑慮更高的同婚專法提案，竟然可以通過？第三，若中選會將此案職權聲請釋憲或駁回，或要求做大幅度的修改，將可讓社會更容易反思，為何審查反同提案的基準，可以較為寬鬆？

綜上所述，「一男一女立專法」的提案，絕對超出了下福盟的預期，也能逼迫下福盟按照自己設定的規則行事而左支右絀。本題的戰術價值，是為核心議題拉開空間、擠壓對手，進而助攻「捲動平權公投能量」以及「衝高反同公投的不同意票」的戰略目標。

判斷是否正確？就看群眾的答案

這是一場改變政治文化的運動。行動小組的行動，由群眾的迴響來決定。

提出第三題公投主文，是行動小組的決策。而以上說明，則是我個人的判斷（不代言其他人）。至於這些判斷是否正確，第一階段的提案連署，和隨後各階段的群眾迴響，就是最直接的驗證。

我們不是完美的聖人，只是一群比一般人更勇於挑戰既有規範的人（有這種性格才會一起跳進這個深不見底的天坑）。

我們要做的，就是承擔，並且接受群眾判斷的結果，加以努力執行。

我願意在此對所有人公開說明對局勢的判斷和策略的想法，因為，群眾是夥伴，不是工具。

如果您沒有被我說服，那真的真的沒關係。三題公投是各自獨立的。提案獨立，連署獨立，投票也分開。您不同意第三題，我欣然接受。群眾的迴響，會驗證戰術的判斷。

還是很誠摯地拜託您，協助推廣第一題（同婚入民法）以及第二題（性平教育內涵入法）。這是我們共同追求的核心戰略目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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